------心中有禅意,满眼都是禅。
拙*园和留园之后,很少有园林可以打动我了,广州的莲花山算是一个。
游莲花山刚好是在《西藏生死书》读完的时候,所以心境与游苏州园林是十分不一样的。
拙*园和留园之后,已经少有园林可以打动我,而广州的莲花山是其中一个。五年,一个人的心性有多大的改变呢?我曾站在留园中,望着映在水中的美丽倒影,以及嬉戏的鱼群,感叹自己是个胸无点墨的俗人,无法形容眼前的美景,而莲花山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湖,似乎都是对愚痴的感化,你不需要去搜罗词句,只需要立在其中,静静地呼吸就是一种圆满。
入门处不远就是一处小湖,穿过弯曲的回廊,有一座小亭子建在延伸出去的平台上,亭子两边各一汪荷花池,水已经干涸,剩下一池深褐色的枯荷,日头晴朗,仿佛雨打枯荷的寂寥从不属于这里。
湖的对面栖息着一些野鸭,有的在岸边晒太阳,有的浮在水面,闲适自得,远处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我问好蛋先生为何对面的山上都是白色的,他说可能是鸟的粪便,我当时觉得他在说胡话,野鸭哪里能飞那么高。
一般习惯从湖的左边进去,右边出来,顺时针游览莲花山。
湖面平静无波,往里走一点,可以看到路边的乔木和栏杆清晰地映在水中的倒影,以及自己的影子。
再往里走,穿过睡莲池,就到莲花塔了,顺时针绕塔一圈,从左侧下去,远远地可以看到掩映在大树后面的南海观音像,在午后南国热烈的阳光下,闪着金光。我们坐在背阴的树下,吃完了入园前买的炒栗子,朝立着观音像的莲花城走去,路上买了一碗姜汁双皮奶,还没吃两口,就被一大群蜜蜂围着嗡嗡嗡,它们闻到了姜汁的甜味,我驱赶不及,一只掉进了碗里,浸泡在我吃出了一个小窝的姜汁里,我淡定地用勺子舀出来以后,又用同一个勺子,吃完了碗里剩下的双皮奶,好蛋先生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我只是在回味,可以让蜜蜂那么痴迷的姜汁,真的好甜。
莲花城入口左侧有一排刷成暖*色的矮房子,类似僧舍,午后路旁树叶的影子投影在上面,好蛋先生说这种树类似菩提树,常种在寺庙,具体不知名字。沿着矮房子走过去,墙上竖着挂了四幅坐禅的画,尤喜禅的这一帧。
莲花城中央立着巨大的南海观音像,手持净瓶,面向远处的羊城江面,四面是圆形的三层坛城,我们双手合十,绕坛城一圈祈福,再次走到佛像正面时,才看到观音像两边的题字,左书:风调雨顺;右书:国泰民安。我想,宗教里面注入了家国情怀以后,它突然如此动人。
观音像右边的敲钟处排起了长队,不时有香客亲手撞钟,我们只是静立了一会,便往左边的大殿过去了,下了台阶,左手边是一面漆成绛红色墙,走到大殿右侧的回廊望过去,刚好可以看见红墙上的“佛光普照”和红墙后面的南海观音侧面像,走在寺庙的每一个角落,内心都可以轻易获得这样的安详。
大殿正面是一个乌龟放生池,但是建得不是很科学,可以参考深圳凤凰山古庙的乌龟放生池。
逛完这一片从大殿的左前方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挺着大肚子,在撸一只蹲在桌上的田园猫,很多小姐姐对着它拍照,我在想,酒肉穿肠过,佛祖真的可以心中留吗?
下山的时候,从灌木丛里面窜出两只橘猫和一只小狸,我并未带适合它们吃的食物,不时有路过的游客过来投喂火腿肠之类的食物,它们都是狼吞虎咽,不知道那个胖和尚会不会偶尔路过的时候,也来撸撸它们,佛像脚下,众生有灵,希望它们可以一直被善待,在这片被羊城包裹的净土繁衍生息。
午后的阳光晒着实在惬意,不觉有了睡意,找了一片向阳的草坪,铺开棉布的沙发巾躺下打了个盹,除了香客,还有带了孩子的游人,孩子们在草坪上数着数嘻笑打闹,西边的大树,影子被拉得老长,我再回望远处的孩子们,他们在草坪上玩着我们不太熟知的游戏,我才知,这是另外一种童年的模样。
离开莲花城,告别流浪猫以后,偶然听到拐角处人群喧闹,嚷着:有彩虹。我们走过去,看见一道虹跟着园丁的喷水车时隐时现,天气干燥,这一带的山林,全靠人工滋养。跟着洒水车追着彩虹,一路向下,山间水雾弥漫,偶有光束透过树梢射进来,穿透飘浮的水雾,形成了美丽的丁达尔效应。
山路的尽头拐弯处,看到一块深褐色的巨岩(燕子岩),从燕子岩的左边缘,可以看见远处坐落在水边的村舍和鱼池,一派田园风光。左边有阶梯,拾级而上可至飞鹰崖,一路三角梅盛放,鲜艳夺目。
走到亭子处,就是飞鹰崖的观景台了,左边可以看到飞鹰崖光秃的崖壁,几乎与地面垂直而下,过了亭子再上几步,就可以到飞鹰崖顶了,这时候好蛋先生提醒我向下看,这一俯视,带来了莲花山给我的第一次震撼,崖底是一个半包围的结构,错落地种了些花草树木,草地上的小径弯曲回旋,将崖底分成了几个小块,小径都铺上了花砖,别有一番意味,高大些的树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映衬着枯白的崖壁,却有点冬天的萧肃之感。
再回望刚才路过的小亭,刚好被大树掩映,三两游人靠在亭子外面观景台的栏杆上,眺望我们刚才也在眺望的江面和江对岸的高楼大厦…但是,所有的这些元素,都是如此自然和谐,相得益彰,我想,造园人的内心,应该也可以看到整个婆娑世界。
飞鹰崖沿着来时的台阶一路向下往古采石场走,路遇一排水杉,安静地立在湖边,针叶被少数越过岭南的西风染红,有点湖北的秋意,而此时的湖北,早已是寒冬。
过了水衫林就差不多到古采石场的入口了,满眼是垂直的裸岩,移步换景,曲水通幽,偶然间走进一个三面环山的莲花池,莲花池对岸的观音像邻水而立,周身洁白,下方的岩壁上是朱笔题字--不染,我怔怔地在莲花池边立了许久,看着洁白的观音像,这“不染”说的是出淤泥的莲花?还是不染纤尘观音像?还是路过的信徒,供奉神佛的虔诚之心,不染世间杂念?我想,都有吧。
离开观音像后继续往前走,路过一片巨石林立的空地,有一方大石像房梁一样横在路口,好蛋先生说从下面举起双手,可以造成一种托举大石头的错觉,我于是屁颠屁颠跑过去托举,结果因为个子不够,拍出来倒像是我用尽了周身力气,挂在石头上。
莲花山最美的还要数品种繁多的睡莲,开在壁立千仞的山谷里,清心寡欲,像修行的仙人。
莲花池上修了一道长长的回廊,蜿蜒地将莲花池分成了两半,左边的木筏上面站了几只形似鹭鸶的红色水鸟,姿态各异,顺着水对岸的崖顶望去,又是一座观景亭台,这一段的景观,是古采石场的精华段。
我迫不及待从左边的路口拾级而上,抬头就可以看见从崖壁延伸出来的观景台上面的亭子,仿如天上宫阙,李太白曾有诗云: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大约就是这样子了。
亭子的观景台俯视,可以看到整个采石场的全貌,垂直的裸岩,如天外飞来的石头,嵌入大小不一的莲花池中,这活泼的园林瞬间变得厚重,隆冬的岭南,满眼都是绿意,睡莲开得不多,叶子浮在水面,却长得鲜活,唯有几树染了褐色的水杉,在暖风里执着地装点这个没什么冬意的南国。
最别致的还是切成圆形的石板,一块一块地铺在园林的小径上,大小相嵌,总有一种别样的圆满。
远处的天空,湛蓝澄净,接近地平线的地方,被夕阳染上了渐变的霞光,由上而下,由浅入深,大雁群在天边的霞光里飞,它们真的像语文书里面那样,一会排成人字,一会排成一字。远处的江面泊着零星的船只,穿过绿化带,就到了近处的民居,生活在这样的山光水色里,头枕梵音入睡,应该也可以于喧嚣闹市处,得一片安宁。
在莲花山的园林,随处可见周敦颐的《爱莲说》,“濯清涟而不妖”,这莲花池上的亭子小巧别致,仅容三两人同座,四面都有镂空的木窗可赏景,颇有拙*园里“荷风四面亭,与谁同坐轩”的味道。
过去从来只看到贴着水面盛开的睡莲,这种像荷花一样,伸出水面,亭亭而立的莲花却是第一次见到,倒也别致脱尘。
莲池四周建了亭台水榭,供游人驻足休息,*昏的光影投射在水榭的长廊上,也投射到莲池的花叶和水面,整个莲池像被镀上了佛光,长廊上有游人在走动,但是我听不见人声,仿佛世界都静止了,视野里,只有光影交叠,直到飞鸟变换着队形,从头顶越过,我才回过神来,我想,只有在南国生活过的人,才明白候鸟为什么要来南方过冬,造物主对这一片土地终究过分宠爱。
莲池的水源是从崖壁上的一处人造挂帘瀑布引来的活水,所以整个园林的生态极好。
最后一片莲花池是明*色的品种,我一向喜欢清浅的颜色,加上莲池中央又间植了景观水草,于是在这里驻足多时。
每次游园,我都会忆及当年高中毕业以后填报志愿的选择,我因为喜爱花草,所以选了生物专业,可是入学了才发现课业跟我想象的大相径庭,教授们日常授课的内容,无非是植物学,动物学,组织培养,细胞培养,微生物学,生物化学,还有算遗传概率算到哭的遗传学,把世间万物由内而外的剖析,反而失去了朦胧的美感。直到有一天,我去了苏州,遍游苏州园林,细细了解了每一个亭台水榭的典故,造园立意,才发现其实自己其实想学的是园林设计。然而,转念之间,我又庆幸当初的错过,我始终觉得,用自己的爱好来谋生,最终都会屈从生活,违背心愿,让这个爱好变得面目全非。
整个莲花山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入园的起点处的那一片开阔的湖边,来时湖对面沾满了白色物体的山林间,此时停满了白色的水鸟,我才相信,好蛋先生说那白色的东西,是鸟的粪便不是在胡诌。
出园的时候恰逢日落时分,圆盘一样的日落被树枝遮挡,总也看不清全貌,夕阳西下的断肠人在挣扎:到底是退回到莲花亭的高台,还是早点走到山外的开阔处来欣赏这橙红灿烂的日落。然而好蛋先生说都来不及了,就这样将就地看吧,我终于不再挣扎,放下手机,也放慢了脚步,残缺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呢?
来年夏天,还要来一次莲花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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