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的一天,在实验室里苦口婆心安抚了几个研究生工作,陈老师回到家里接到了少爷的电话。爸爸,我想你了,你快点来吧。口气透漏着一种绝望的气氛。陈老师想了想,买了第二天早班飞机,到了北京正北方的这个城市。见到少爷,证实了他爹的猜测:实在是憋坏了。和他妈妈商量,联系了一个旅行社,要带少爷去干他最喜欢的事:玩沙子。
一路三四个小时的车,到了另一个城市。然后又拜访了妈妈的朋友,吃了牛头肉,拜了成吉思汗陵,做足了准备,在旅馆里睡足了。第二天上午坐着云叔叔的车,来到了目的地酒店的前台,特别前的一个前台,离酒店还有3公里。在前台看了酒店的沙雕,是一朵莲花。他爹让少爷礼貌地跟门口的小姐姐打了招呼,看到侧面一个牌子写着可以坐直升机到酒店。他爹就开始跟少爷描述直升机起飞漫天*沙,然后空中可以伸出手拍打大雁的翅膀,bla...bla...的。旁边的小姐姐善意地提醒他爹,说这个项目是收费的。陈老师识趣地请示了少爷,问口袋里边有没有银子。少爷自然说没有,所以我们就多看了几眼那个戴白色有沿帽,白衬衣,黑裤子,高跟鞋,挺胸,戴着墨镜的女机长,办了手续,托运了行李,往缆车站走过去。
虽然没有伴飞的大雁,缆车上也是一路风景:山石、树林、峡谷、河流和沙漠。在姥姥家憋久了的少爷一下放出了自由的灵魂。在他爹卖力表演的煽动下,几欲冲出小小缆车厢去拥抱他最爱的沙丘。下了缆车,陈老师把少爷死死拉住,还是没能限制他走在木栈道里。一望无边的沙丘上,
一大一小两串脚印快速地印了过去。
栈道的尽头是一个车站,这里叫港口。一会来了一辆沙漠之舟,就是卡车底盘上面加了个船型的座舱,侧面是敞着的,就像一艘篷船。司机开得野,道路设计的也曲里拐弯的,一路颠簸。陈老师一边抱紧了少爷,一边以他的代言人身份调侃旁边几个拎着茅台和青岛带子的壮汉哥哥们,问他们会不会头晕害怕,是不是得喝点酒壮胆。哥哥们满脸横肉抽动笑笑不在意。不一会到了站,一个白色Polo衫米白色裤子长马尾的侍女来开了车门。跟着下车的时候,陈老师跟姑娘对视一眼。心里巨震,搂着少爷的手几乎失力。哦。。。太好看了。难怪老板敢在这寸草不生的沙漠深处开旅馆。没有张曼玉的刁蛮,也不似林青霞的英气,就如半开的白莲花般清新婷婷玉立。陈老师瞬间感受到了少爷看到那一片沙丘的惊喜。
还没有吃饭,陈老师把少爷带到饭厅旁边的一个小的沙场。里边有铲、耙、桶等各种塑料工具,还有各式工程机械,都是少爷的好朋友。中间一个塑料山包,几个7-8岁的男孩女孩在上下疯。几米外,几个塑料工具的旁边,一个小妹妹坐在沙子上。陈老师觉得少爷应该学会跟同龄或者更小的妹搭讪,所以带着他向小妹走去。陈老师注意到小妹用青色灰色和粉色的带子在头顶扎了一个发髻,不过并不高,裤子也是青色的。来到她身边,陈老师低头问:小妹妹,你怎么不跟他们玩啊?小妹一边把沙子往小桶里边装,斜眼瞟了一眼陈老师,很淡定地说:他们几个大孩子,不爱带我玩。那种淡定让我感觉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正在晒萝卜干的老奶奶,问她怎么没有年轻小伙来送花。这种淡定瞬间把陈老师心头因为刚才看到白衣接待的汹涌压住,吸引了陈老师,于是蹲下。同时把少爷拉了过来,说你跟小妹妹一起玩吧。小妹也抬起头看了少爷,指着旁边几个挖沙工具说:我们一起玩吧。小妹把桶里的沙装满了,翻过来倒在沙地上,沙子一下就散开成了一个小沙丘。小妹盯着看了两秒,又把桶翻回来继续往里装沙子。这时候陈老师注意到小塑料桶其实是个模子,于是继续无聊问:
你是要做一个城堡吗?
是的,小妹并没有抬头。
那你应该用湿的沙子。
(陈老师调笑着,脸上是一副村里二混怂恿隔壁三岁的黑娃去踩牛粪的低俗)
可是这句随口的调侃似乎点醒了小妹,她抬起头看着陈老师。漂亮的脸庞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平静但略带点思索地说:可是没有水。陈老师望了一眼旁边的少爷,继续调侃,说那边的游泳池里边有很多水。但是回过头,看到小妹诚挚的眼神里似乎相信了这个完全不负责任的瞎扯。这孩童信任的眼神让陈老师忽然有点内疚,而且。。。陈老师忽然好像被她脸上什么吸引了。是一条沙线,从眼角下向内侧延伸,刚好跨过颧骨的地方,仿佛一串碎钻斜挂在脸上。大概不到十粒沙子,让一个小姑娘简单纯真的脸庞,似乎多了妩媚和神秘。小妹继续抬着头,似乎在寻求进一步的指导。陈老师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很自然地说:你可以用你的桶去那边提水回来。小妹应声站了起来,提起她的小桶就往外走,身后是陈老师无聊看客的低俗笑容。走出两步,陈老师忽然被目光里的背影吸引了。齐肩的短发,几个淡色的带子自然地束在头顶上发髻垂落下来,白色的上衣。重点是裤子,是收脚的一条灯笼裤。墨绿色的,和其中一条发带的颜色形成了呼应。而且上面有稀疏的几条白线,就像有白色细纹的深青色南瓜。小妹右手提着她的小桶,赤脚冉冉地走在白沙上,陈老师的目光仿佛被这个提水小道姑的背影给洗清澈了,呆看着,目光被牵着走。
(这两张照片合并想象小妹的脸)
大约5-6步的光景,沙场外一个女声把陈老师叫醒了:幺妹,你去哪点?陈老师瞬间反应出之前调侃时就隐隐意识到的问题,让一个小朋友去游泳池边上是很危险的事。正要起身去追,沙场边上一个戴着墨镜一直在吊床上晒太阳的女子跳了下来跑过去。这时候少爷叫了一声爸爸,陈老师乘势按下来,继续看着少爷用铲子把沙子往沙漏里边装,暗自庆幸教唆小妹的行径没有直接暴露在她家长面前。吃饭的时候,陈老师又想起了小妹,那张可爱的脸庞,认真问话时的清澈眼神,特别是那一线沙粒,似乎一下印到了心里。
(多年以后,一个叫晶晶的心胸外科医生,在内镜下,跟旁边的护士小妹妹说:很多年以前,一个小道姑在陈老师的心里留下了两粒沙子)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陈老师带着少爷骑了白骆驼。偶遇了李行长,和柳丁哥哥滑了沙,在沙漠中间的水世界里冲了水帘洞,少爷彻底的释放了天性。只有一件事少爷没有什么兴趣,就是晚上在阳台上裹着被子看沙漠里的星空。陈老师看着天空数星星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小妹妹,为少爷错过这么一个邂逅而惋惜。这时候少爷又叫了一声爸爸,陈老师一激灵,意识到沙漠里晚上还真是冷了。进屋抱紧了少爷取暖。少爷摸着他爹的头,说爸爸你不要出去。为什么?外边有妖怪。妖怪,啊,难怪你不愿意跟那个小妹一块玩,爸爸应该是着了她的道了。想到这,陈老师把头更低下,凑到少爷的怀里,任他在头上拍打,想着一会给他打水洗脚。(此处请参考庞斑或者韩柏见鹰缘)
上师,你就是沙漠里的那朵白莲花。
chf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