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迄今为止中国境内发现的不少景教“十字莲花”图案的遗物,国内学界大多认为是景教受到佛教影响而采用了“莲花”这一佛教的典型象征。然而,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穆宏燕教授在《世界宗教文化》(CSSCI)年第6期上发表论文《景教“十字莲花”图案再认识》指出,但凡源自西亚的宗教,包括:琐罗亚斯德教、犹太教、基督教、摩尼教、伊斯兰教,皆具有视莲花为宗教圣花的宗教情结。西亚地区“莲花崇拜”之宗教情结最早可以追溯至埃及、近东、两河流域地区对莲花(苏珊花)的崇拜。《希伯来圣经》中的“苏珊花”和《七十子希腊文本圣经》中的“克里侬花”皆指莲花。后由于某种原因,“百合花”一词在基督教《圣经》中取代了苏珊花和克里侬花;随着基督教的发展,苏珊花和克里侬花反倒被认作了百合花。“十字莲花”造型碑也并非中国境内独有,古代曾隶属波斯统治的亚美尼亚境内也有比较丰富、造型各异的十字莲花碑。因此,莲花乃埃及-西亚圣花,并非佛教专属;但凡出自西亚的宗教,皆以莲花为圣花,皆有莲花座的图像表现形式。中国境内发现的景教遗物上的“十字莲花”图案,是西亚地区自身的宗教文化传统使然,并非是受佛教影响所致。
以下刊列全文以飨读者。
景教“十字莲花”图案再认识
穆宏燕
内容提要:
迄今为止中国境内发现不少景教“十字莲花”图案的遗物。对此,国内学界大多认为是景教受到佛教影响而采用了“莲花”这一佛教的典型象征。然而,事实上,但凡源自西亚的宗教,包括:琐罗亚斯德教、犹太教、基督教、摩尼教、伊斯兰教,皆具有视莲花为宗教圣花的宗教情结。西亚地区“莲花崇拜”之宗教情结最早可以追溯至埃及、近东、两河流域地区对莲花(苏珊花)的崇拜。《希伯来圣经》中的“苏珊花”和《七十子希腊文本圣经》中的“克里侬花”皆指莲花。后由于某种原因,“百合花”一词在基督教《圣经》中取代了苏珊花和克里侬花;随着基督教的发展,苏珊花和克里侬花反倒被认作了百合花。“十字莲花”造型碑也并非中国境内独有,古代曾隶属波斯统治的亚美尼亚境内也有比较丰富、造型各异的十字莲花碑。因此,莲花乃埃及-西亚圣花,并非佛教专属;但凡出自西亚的宗教,皆以莲花为圣花,皆有莲花座的图像表现形式。中国境内发现的景教遗物上的“十字莲花”图案,是西亚地区自身的宗教文化传统使然,并非是受佛教影响所致。
关键词:景教、莲花、苏珊花、克里侬花、十字架、莲花崇拜
一、景教十字莲花“耶释结合”说质疑迄今为止中国境内发现不少景教“十字莲花”图案的遗物,其中北方地区以《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图1,藏西安碑林博物馆)和《赤峰“十字莲花”瓷砖》(图2,藏内蒙古博物馆)最为有名;东南沿海以泉州地区发现的景教十字莲花图案碑最多,其图案形式多为十字架矗立在莲花座上,或有祥云衬托。图3为其中之一,藏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图1-图3
关于这些“十字莲花”图案的景教遗物,国内学界大多从先入为主的视角和思路,认为是耶稣教派系的“十字”崇拜与早先入华的佛教“莲花”崇拜相结合,认为是景教受到佛教影响而采用了“莲花”这一佛教的典型象征。这种观点的核心在于,把“莲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佛教的象征,把莲花等同于佛教标志。比如:姚崇新《十字莲花:唐元景教艺术中的佛教因素》说:“唐元时期,景教十字架图像最稳定的构图形式是‘十字+莲花’,由此可见佛教艺术元素在中国景教艺术中的地位。”牛汝极在其著作《十字莲花:中国元代叙利亚文景教碑铭文献研究》中亦认为:“十字架、莲花、梅花的结合,象征着西方基督教与中国佛教和中国民间文化交融的状况。”[ii]德国学者克林凯特也持该观点,在其《丝绸之路上的基督教艺术》一文中说:“从拉达克到蒙古甚或中国南部,我们经常看到的最显著的特征是基督教的主要象征十字架和佛教甚至道教艺术形式的结合。”[iii]关于景教十字莲花图案的属性,总体来看,学界多持“耶释结合”说,但也有个别学者发出不同声音,比如中国香港学者陈剑光认为:“这些源于波斯的古代基督教的十字架样式——十字架位于叶子顶端或莲花上部,其中的莲花并非佛教的一个象征标志,而只是作为波斯基督教的一种亚述文化的表达方式而已,与佛教并无关系。”[iv]遗憾的是,陈剑光文章未能对这一观点作更加深入的陈述和辨析。笔者赞同陈剑光先生的基本观点,即:不认为景教十字莲花与佛教二者之间存在承继渊源或影响关系。但是,在对这一基本观点的剖析和论证上与之并不相同。事实上,不仅仅是中国境内发现的景教什物上多有莲花图案,其他生发于西亚、尔后入华的宗教,比如祆教(琐罗亚斯德教)和明教(摩尼教),皆以“莲花”为圣花,皆以莲花为“座”,供奉神圣之人、物。上世纪90年代,在陕西长安、河南安阳和洛阳、山西的太原和介休等地方考古发现出土了不少祆教徒墓葬,比如西安的北周史君墓、李小孩墓、太原虞弘墓等,在其石墓和石棺浮雕中皆大量出现莲花图案。图4:虞弘墓中祆教莲花座祭火坛图5:安伽墓彩绘门额上的祆教祭祀图年在山西太原发现虞弘(—年)墓,墓中精湛的祆教艺术浮雕震惊国际学界,成为该年中国十大考古成就之一。虞弘在北周做官萨宝,曾出使波斯。虞弘墓石棺基座上的浮雕,是两个人头鹰身的神祇抬着一座祭火坛,火坛即是莲花座(图4)。西安北郊北周安伽墓彩绘门额上的祆教祭祀图(图5):正中是三头骆驼(琐罗亚斯德教有圣驼崇拜,因为“琐罗亚斯德”这个名字本身的意思即是“看护骆驼的人”),踏在一个硕大的覆盆莲花基座上,背负着一座较小的莲花瓣须弥座,座上置火盆,火焰熊熊,火焰尖上又化出一朵莲花。这组图案安排在门额正中最显眼的位置,是用来说明墓主的宗教信仰的。摩尼教图像中正平面莲花比较多见,也有以莲花座来供奉天使的图像表现,比如图6这幅*吐鲁番地区出土的著名摩尼教图画残片中,以莲花座供奉其宗教礼仪中的乐师(抑或是天使)。图6:摩尼教残片
并且,不仅是三夷教,而且伊斯兰教也同样崇奉莲花。图7为泉州灵山伊斯兰圣墓,该陵墓最早修建于唐代,之后历代多次修缮,是泉州当地穆斯林称为三贤、四贤的圣徒陵墓。其墓身底座即为复瓣莲花座,两墓前方的香炉表面亦为莲花图案。图7-图9
图8是回历年/公元年的泉州穆斯林墓碑,亦以莲花为座;在泉州艾斯哈布清真寺(早先称清净寺)中,还有一座宋朝时期公元年的“出水莲花”石香炉,年的《重立清净寺碑》对之有记载,云:“宋绍兴元年有纳只卜穆兹喜鲁丁者自撒拉威从商舶来泉,建兹寺于泉州之南城,造银灯香炉以供天。”[v]该石香炉聚正平面莲花、侧面莲花、莲花瓣、莲花蕾为一身,可谓精雕细琢(图9)。
上述这些图像资料充分说明,来自西亚的宗教——祆教、摩尼教、景教、伊斯兰教——皆具有视莲花为宗教圣花的宗教情结。假若我们预设,这些入华的宗教中的“莲花情结”皆是因受到佛教影响所致,那么,我们反转目光,极目西望,会看到亚欧大陆最西端的伊比利亚半岛、中欧地区同样是遍地“莲花”。由于相关图像资料极多,限于篇幅,这里只举几个最具有代表性的例子。位于西班牙南部格拉纳达的阿尔罕布拉宫,是典型的伊斯兰建筑,其整个建筑物上布满各种莲花造型。伊斯兰建筑的代表性特征莲花瓣拱形门券不必赘述,我们来看图10、图11阿尔罕布拉宫汉白玉莲花石柱头(属于14世纪上半叶),可谓精美绝伦。图10-图13
我们再看看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天主教建筑。图12是葡萄牙里斯本的热罗尼莫斯修道院(JerónimosMonastery,修建于-年)的大门周边群雕,其中有在莲花座上供奉圆形宝塔的造型。我们再看看中欧地区犹太教中莲花图案的情况。图13是乌克兰罗哈廷(Rohatyn)市的一座犹太老公墓中的一块墓碑。墓碑上端两侧皆装饰以莲花图案。图14ab是波兰卡齐米日多尔尼(KazimierzDolny)市的老犹太墓区的一块古老犹太墓碑,整个碑上部边缘,或装饰以莲花瓣图案,或装饰以盛开状的侧面莲花图案。图14a、图14b
因此,在这样广阔的一个视域空间中,我们看到“莲花”图案或造型出现在以西亚为生发地的各种宗教中,琐罗亚斯德教(祆教)、犹太教、基督教(东方的景教、西方的天主教)、摩尼教、伊斯兰教均以莲花为圣花。这里需要强调的,一是犹太教、伊斯兰教为彻底的一神教,反对偶像崇拜,不太可能与佛教造型艺术发生什么影响与被影响关系;二是天主教建筑艺术与佛教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二者之间也不太可能产生什么渊源关系。因此,把“莲花”视作佛教独有的象征这样的思路显然是具有局限性的。并且,莲花与佛教艺术的结合在时间上是比较晚的。尽管印度德干高原上有各种各样的莲花,但是在公元前2世纪之前,不论是印度教还是佛教的文字或图像均未与莲花产生任何象征性内涵的关联,对此笔者在拙文《印度-伊朗“莲花崇拜”文化源流探析》[vi]曾已经述及,这里不再赘述;下文将从另一个角度对之进行论述,即我们应当深思,为什么源自西亚地区的宗教皆以“莲花”为圣花?二、莲花:西亚圣花1.古埃及对莲花的崇拜古埃及有两种莲花,一种是蓝睡莲,学名叫Nymphaeacaerulea,早上出水绽放,随着日落沉入水中;另一种是白睡莲,学名叫NymphaeaLotus,晚上出水开放,早上闭合入水。在古埃及,莲花与创世神话密切相关。古埃及神学中心之一赫利奥波利斯,是古埃及的太阳崇拜中心,在希腊语中“赫利奥波利斯”就是太阳城的意思。该神学采用不同的名称描述不同时间段的太阳,其中“拉”指明太阳,特别是正午的太阳,是太阳的最通常称谓;尽管后来古埃及人似乎更多地崇拜明太阳“拉”,但在创世学说中“阿图姆是指晚上的太阳,并且是唯一的创造者”[vii],古埃及最重要的九柱神皆以“阿图姆”为源头。赫利奥波利斯神学的“宇宙创世论”认为,太阳出自混沌之水原始之丘上的“奔奔”石头。[viii]也就是说,造物主居住在“黑暗之水”中。莲花出于混浊之水的黑暗泥土中,这与太阳出于“混沌之水中的原始土丘”有共通之处。蓝白两种莲花每天此起彼伏的方式,象征着太阳每天东升西落、周而复始的旅程,也象征着人之出生、死亡和重生的旅程。这是古埃及宗教的一个核心主题。埃及最早的莲花图案是出现在大约公元前年的第11王朝的石棺上,这也说明莲花与死亡和渴望重生密切相关。在现存的古埃及神庙建筑和陵墓壁画中,莲花造型和图案比比皆是,随处可见。一般来说,神庙建筑的柱子顶部多以莲花瓣为装饰,石柱则象征莲花茎,整个神庙建筑象征着莲花(太阳)出于水,表达的是古埃及人对太阳神的崇拜;图15是埃及卡纳克神庙莲花柱,属于第18王朝(公元前—前年),精美的莲花柱把莲花出于水(太阳东升)表达得淋漓尽致。因埃及莲花具有兴奋人中枢神经的药用功效,被古埃及人视为圣花,因而壁画则更多地展示古埃及人对莲花的各种崇拜行为,或嗅闻莲花以兴奋人的精神(图17),或在各种宗教仪式中使用莲花(图16)。图15:卡纳克神庙图16:古埃及白莲花图17:古埃及蓝莲花随着古埃及人对莲花崇拜的深入,古埃及的莲花神话也不断被丰富。古埃及著名神祇奥西里斯(Osiris)与伊西司(Isis)虽位列古埃及九柱神,但在早期地位并不是很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古埃及人对这两位神祇的崇拜越来越来上升,尤其是在民间。奥西里斯是大地之神盖伯与天神努特的长子,与其姐妹依西司结为夫妇,继承父亲之位,成为大地的主宰,乃大地丰饶之神。然而,奥西里斯的弟弟塞特嫉妒兄长,于是塞特谋杀兄长奥西里斯并将之碎尸14块。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司忠贞不渝地寻找亡夫。从此,奥西里斯成了冥府的主宰和亡灵的判官,伊西司则成为守护死者的女神。[ix]人的亡灵在经过冥府主宰、亡灵判官奥西里斯的裁判、判定、挑选后,从蓝莲花中再生。图18即是著名的“奥西里斯审判亡灵图”:死者的心脏被取出来放在天秤一端,天秤的另一端则是真理之神“玛阿特”砝码,如果天秤上的心脏与另一端的砝码平衡,托特神便宣布死者无罪,死者便可进入奥西里斯掌管的冥府生存,然后从奥西里斯前方的蓝莲花中重生。后来,莲花崇拜愈加普及,埃及的拯救之神、奥西里斯的儿子荷鲁斯(Horus)也被描绘诞生于莲花中,太阳神“拉”也诞生于莲花中,甚至连法老作为太阳神之子,也诞生于莲花中(见图19)。图18:奥西里斯审判亡灵图图19:荷鲁斯神、图坦哈蒙法老、拉神诞生于莲花中2.西亚地区对莲花的崇拜西亚两河流域和巴勒斯坦地区也生长这种蓝白莲花。现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考古发掘出多种两手各持一朵莲花的闪族神祇阿舍拉(Asherah)的陶牌匾,时间为公元前14-前13世纪,见图(20)。阿舍拉是近东地区的古老神祇,受到上古时期近东各民族的共同崇拜,甚至被视为“以色列和犹大的神耶和华”[x]。这说明了近东地区同样流行“莲花崇拜”,并把莲花与造物主联系在一起。图20两河流域地区更是出产这种莲花,本文音译为“苏珊”(sūsan)花,该词现在普遍解释为“百合花”,笔者将在下文论及,苏珊花不是百合花,而是莲花,与埃及睡莲同类。这是一个埃兰词源的词语。伊朗高原上埃兰古国的都城名叫苏萨(今伊朗胡泽斯坦省境内),位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大约因多产苏珊花,因而得名“苏萨”(Susa),意即“苏珊花之都”。在两河流域神话中,苏珊花是与金星女神伊南娜(苏美尔语Inanna,阿卡德语称“伊什塔尔”Ishtar)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埃及蓝白两种睡莲皆具有兴奋人的中枢神经的作用,蓝睡莲的药用效果更强,具有催情作用。在两河流域神话中,金星女神司爱情之职,其图像标志是苏珊花(正平面莲花),见图21。图22是一枚苏美尔时期的滚筒印章上的图案,上面也有金星女神伊南娜的标志太阳状的正平面莲花。图23是苏美尔滚筒印章上手持苏珊花的伊南娜。图21:两朵正平面苏珊花代表的金星女神图22图23:手持苏珊花的伊南娜并且,在两河流域神话中,伊南娜下冥界追寻亡夫塔姆兹(Tammuz)的故事[xi]与古埃及神话伊西司追寻亡夫奥西里斯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象征了从阳间到冥府,从冥府再到阳间的这一循环过程。神话的象征内涵往往是现实的投射。这同时也是蓝白两种睡莲在白天和夜晚交替循环出现这种现实特征的表达。图24亚述帝国称霸西亚时期,对苏珊花(莲花)更是顶礼膜拜,将之视为圣花。亚述时期的图像资料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图24是出自亚述都城尼姆鲁德的浮雕,大约属于公元前9世纪,表现的是神鹰在用圣水给苏珊花(莲花)行洗礼。图像中央是柱子一般的花径;花径从底座到上端有三层莲花座,柱子顶端盛开莲花;柱子四周是莲花与茎蔓交织,笼罩整个莲花柱;两只神鹰用圣果蘸提桶里的圣水为莲花行洗礼。图25浮雕也是出自尼姆鲁德,表现的是亚述国王阿淑尔·那西尔帕二世(Ashur-NasirpalII,-年在位)面对莲花圣树的宣誓仪式,天使在其身后用圣果和圣水为之行洗礼。图25至于这圣果是什么,笔者倾向于认为是莲花蕾。笔者在多种犹太教徒墓碑图像中看到这种莲花蕾状的圣果,这里仅展示一例。图26ab是16世纪布拉格著名拉比犹大·勒夫·本·比撒列(UdahLoewBenBezalel,/之间—年)的陵墓墓碑,位于布拉格古老的犹太人墓地。该墓碑顶部即是一枚圣果,墓碑下端三根柱子上盛开莲花。图26a、26b古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公元前—前年)称霸西亚时期,以琐罗亚斯德教为国教,把该教崇拜的神圣植物“豪姆”与西亚地区长期顶礼膜拜的莲花紧密关联在一起,莲花崇拜在西亚地区更加发扬光大。笔者在拙文《印度-伊朗“莲花崇拜”文化源流探析》对此有详细论述,这里不赘述。因本文涉及的是波斯萨珊时期(—年)在波斯境内形成的景教,因此这里仅展示一例图像资料,说明伊朗萨珊王朝对莲花的顶礼膜拜。图27是伊朗克尔曼沙省“塔格·布斯坦”的山崖浮雕,表现的是天使把君权的象征“誓约之环”授予萨珊国王阿尔达希尔二世(–年在位),阿尔达希尔身后是头顶光芒万丈的太阳神梅赫尔在护佑,梅赫尔神脚踩一朵莲花。也就是说,太阳与莲花密切关联。图27在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波斯的琐罗亚斯德教也受两河流域宗教文化的影响,苏珊花成为琐罗亚斯德教水神霍尔达德的象征。霍尔达德是琐罗亚斯德教七位一体神中的水神,代表了主神阿胡拉·马兹达的“助达(?????,Resāyī)”之力[xii],消除人的焦渴,助人抵达(实现)愿望。由于波斯帝国对两河流域的统治,水神霍尔达德与两河流域的金星女神融合为同一位神祇,因此水神霍尔达德一般被描述为女性,“助达”善人进入光明天国。萨珊王朝时期成书的琐罗亚斯德教《创世纪》中,提到苏珊花(莲花)是专门献给霍尔达德水神的。[xiii]这体现了琐罗亚斯德教中日-火-水-莲花(豪姆)一体的思想。三、西亚文化语境中的克里侬花和苏珊花即是莲花1.克里侬花、莲花、苏珊花三者之间的关联在关涉西亚地区的古希腊文献中,就笔者目前所能查阅到的资料来说,最早出现克里侬(希腊语:κρ?νον;拉丁字母转写:krinon;以下同)这个词的文本是公元前五世纪希罗多德所著的《历史》,其中一段说:“当尼罗河上涨,而河水淹没了两岸平原的时候,在平原的水中生长大量的埃及人称为罗托斯(λωτ?ν,lotus)的百合(κρ?νεα,krinea),他们把这种百合采下来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他们从百合的中央取出像罂粟那样的东西捣碎并用他们做成面包。这种罗托斯的根也可以吃,它有一种甜美的味道;它是圆形的,大小和苹果差不多。河里另生长着一种百合,这种百合(κρ?νεα,krinea)和蔷薇(??δοισι,hrodosi)相似。它的果实长在从根部抽出的另一株茎上的花萼当中,外形几乎和蜂巢相似。它里面有许多和橄榄大小差不多的种子,这些种子生吃或是晒干了吃都是可以的。”[xiv]罗宾·瓦特费尔德(RobinWaterfield)将希罗多德的这段希腊文翻译为:whentheriverisinspateandfloodstheplains,alargenumberoflilies(κρ?νεα)growinthewater;theEgyptiannameforthiswater-lilyislotos(λωτ?ν).Theypickthem,drytheminthesun,andthentheycrushthepoppy-licemiddlepartoftheflowerandmakeloavesoutofit,whicharebakedinafire.Therootofthelotus,whichisroundandapple-sized,isalsoedibleandtastesquitesweet.Anotherkindoflily(κρ?νεα),whichlookslikearose(??δοισι),alsogrowsintheriver;inthisonethereis,inaseparatepodwhichgrowsalongsidethemainonefromtheroot,afruitwhichcloselyresemblesthehon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