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画家多识草木花卉之名。而水陆草木之花不可胜数,能够作为诗画创作比兴材料的,品类在三十种左右;如果单取一种作为最宜,我的选择便是荷花。
荷花又称莲、水芙蓉、芙蕖、菡萏等。根据植物学家的考证,荷花原产印度。但早在三代甚至更早,我国便已广有种植,《诗经》国风中多见“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彼泽之陂,有蒲与荷”的歌咏,便是明证。如果真是从印度传来,也是在汉代开辟“丝绸之路”之前的渺远岁月了。
荷者,和也。“礼之用,和为贵”——从这一意义上,荷花其实是可以与牡丹、梅花并称为三大“国花”的。
濂溪评花品有三,曰富贵,曰隐逸,曰君子。余为增一,曰慈悲。若牡丹、芍药、海棠、芙蓉,雍华盛饰,得意尽欢,花中之富贵者也;菊华、梅影、水仙、兰馨,冷落霜雪,寂寞高寒,花中之隐逸者也;薝葡、桂子、扶桑、山茶,鼻观目嗅,香色空郁,花中之慈悲者也。若荷花,翠盖映日,则极富贵之态;出汙不染,则尽隐逸之致;妙法清净,则涵慈悲之心。众香国中,群芳谱上,君子不器,而兼和三者,独一而无偶也。诗人比兴,要发乎情,情之所感,羡富贵而叹贫嗟微,慕隐逸而超尘脱俗,怀慈悲而积德向善,无情而不可钟于荷花者如此。而画家形意,归于用笔,笔之所用,攒点子则磕然如崩,纵线条则万岁枯藤,厾块面则千里阵云,无笔而不可施于荷花者又如此。故曰:最宜诗画是荷花。
这是我经常用来题跋画荷的一段文字,也是我以荷花为诗画比兴花魁的主要理由。
富贵、隐逸诸花的比兴涵义,因周敦颐的《爱莲说》为众所周知,无须我再赘言只是周氏于二品各举一例,我则分别举了四例。慈悲四花则是我所拟花品的一己独见,而且似前无古人,包括李汝珍《镜花缘》中亦未见,所以需要在这里略作说明。薝葡即栀子,因佛经中记天花供养诸佛,尤以薝葡异香稀有,国人以为即栀子,因以名之,又名“禅友”。桂子即桂花,因花小如粟,花色金*,而花香馥郁,故名“金粟如来”。百花中以“子”为名的,似乎仅此二子;论香音,又以二子为最,而且皆与佛教相关,其中因缘,无上甚深,令人不可思议。扶桑,花冠大型而花色艳丽若喷焰,被称作“南无丽卉”,又名“佛桑”。山茶,因佛经中记曼陀罗花异色如燃,此花似之,乃名“曼陀罗花”;后来真的曼陀罗花从印度传入,始知非是,但异花并存同名。百花之中,论色味之浓丽,若喷如燃,以扶桑、山茶为最,亦皆与佛教相关,其中因缘,曼妙庄严,让人欢喜赞叹。《心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教慈悲,四大皆空,而这四种花卉分别极香、色之大,以之为“花中之慈悲者”不亦宜乎?有诗为证:“移向慈元供寿佛”(王义山咏薝葡)、“谁倩天女散浓香”(赵以夫咏桂花)、“净土门传到此中”(桑悦咏扶桑)、“久陪方丈曼陀雨”(苏轼咏山茶)。
回到“最宜诗画是荷花”的题目上来。
俗话说:“养花一年,赏花十日。”任何花卉,为大众所观赏,为诗人画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