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口村美景,除了有浩浩荡荡的芦苇滩,还有一处,让人心醉,荷花塘。
施口古村落,像一片大树叶,飘浮在水面上。东、南面,沿着烟波浩渺的巢湖,西面,临悠悠南淝河。施口村的先辈们,当年筑堤造圩,在堤下,为取土,开挖了一排水塘,绕大堤一圈。水塘面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后来,村民在水塘、沟渠、低洼田里种下莲藕,哈,荷花塘,自然成了这个古村落,难得的美景。
施口村的荷花塘,分布很有特点。有的地方连成一大片,有的地方形成一条线,有的地方纵横交错。施口村桥南沿着南淝河,人民公社时期,分成六个生产队,从村庄南头向店子口数,其中南头一、二生产队,居民人口较多,村民居住也有意思,由于大埂埂面很宽,从轮船码头向南,住户门对门,形成一条街道,街面是土路。沿南淝河的一排房屋,临河岸坡都用大青石砌成,很坚固,不担心被河水冲撞,此处和河西施口村,隔岸相望,河面窄,因此,两岸村民吃早饭,端着饭碗,扯着嗓子,都能聊聊天。在大埂东面是自然村,也叫七队,居住户不多,开始仅有三四户,后陆续发展到十几户。荷花塘集中分布在南圩埂下,这里水塘宽,面积大。沿村庄的众多荷花塘,要窄一些,面积相对小点。七甲圩中心有条大路,讲是大路,路面也就四五尺宽,弯弯曲曲,能骑自行车。大路中的一条,游客从轮船码起步,穿过村子一段,在涵口下去,走七八百米,与从店子口大埂而来的一条土路交汇,然后,一直走到七队西边大埂,翻过大埂,经孙柳村、巢湖滩,就能到长临河古镇去。在七队西边大埂下,有两口全村有名的荷花塘,不过名字挺吓人的,叫大*塘,小*塘。这两口塘的荷花,长势特别旺盛,荷花也特别鲜艳,好看。
春天,一片片嫩嫩的藕叶,钻出清澈见底的水面,开始,羞答答的,叶片紧缩成一条线,仅,一两天,荷叶铺展开来,越长越大。在大荷叶的周边水中,有几个如利箭样荷叶尖,在水中晃动,藕叶很快铺满水面,嫩绿粗壮的荷杆,举起荷叶。
施口村的荷花塘,气势磅礴。站在南头大堤埂头,满圩荷花,十分壮观。除大堤下的大片荷花,圩内的沟渠塘汊,也是荷花满满。整个七甲圩,荷花塘,连绵逶迤,满目翠绿,田田荷叶,随风起舞。
夏日,藕叶片片,宽宽大大,像一把把绿伞,颜色墨绿的,淡绿的,浅绿的,一根根粗壮的藕杆把藕叶举出水面,高低不一,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各种色彩的荷花,亭亭玉立,耸立在荷叶之上,有大红的,粉红的,浅红的,白色的,花团锦簇,色彩斑澜。满圩心,荷花的海洋。清晨,荷叶上晃动着晶莹透亮的水珠,绿色小青蛙,跳在贴近水面,荷叶之上,鼓动腮帮,蛙声一片。青鱼跃出水面,落出一圈水珠,争吃藕花。忽然,若隐若现,听到细细的歌声,不远处,有片片荷叶在晃动,分开,透过藕叶缝隙,隐隐约约,见到几位农家女,坐在腰子盆上,采摘荷花和莲篷。这种腰子盆,是巢湖北岸水乡,一种捕鱼、采莲角、采莲篷、采荷花的工具。长,五尺上下,宽,两尺左右,只能,一个人坐上去,两片小桨,一尺多长,一个三四寸长手柄。一只手握小桨吃水,左右划动,小盆前行。坐这腰子盆,要有技巧,没经过训练,坐不了。只见,每只腰子两边盆沿,搭着许多莲篷、荷花。近处,绿油油水稻如绿缎子般伸向远方。大堤下的大片荷塘,圩中沟渠塘汊的荷花,如一条条花绿彩带,围着满圩绿油油水稻田铺展开去,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荷香。
记得,有一回,小波约我,想晚上去南头大埂上乘凉,看月色荷塘。那日,吃了晚饭,又洗了澡,我俩神清气爽。我划张大盆,小波坐在盆头,吹着河面上悠悠南风。出大河,到巢湖滩,我们把铁锚,哗啦啦往岸边一扔,翻上大堤,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月亮从东山头,爬上来,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荷花塘也变了颜色,灰白色的荷叶,随风摇曳,蛙声,蝉鸣,悠长,嘹亮,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无数荧火虫,拖着洁白的亮光,飞舞在荷花塘之上。扑赤!扑赤!鱼在水中交尾的声音,偶尔,见到鱼儿,跃出水面。浓浓的荷花香味,漂散在夜色中。家乡的月夜,家乡的荷花塘,深深印在记忆中。
大暑前后,荷花塘莲蓬鲜嫩,村民忙碌了,划着大盆,腰子盆,穿梭在绿色的荷塘之间,采摘荷花和莲蓬。带着长杆的莲蓬、荷花,码在大盆、腰子盆里,人们把鲜嫩欲滴的荷花,轻搁在外边,生怕伤着,盆里散发着阵阵清香。
在挖藕时节,村民在荷田里,在荷塘里,从淤泥中挖出长长、多节的莲藕,去淤泥,露出白生生的藕节,水中漂的满满一层。除了挖藕,村民还会采摘一些荷叶,摊晒在大埂草地上。
无论是采摘莲蓬,还是挖出大堆大堆的白藕,村民都会选择部分,挑到长临河集市上售卖,同时卖给在村上码头停泊的船只船工。施口村,有个轮船码头,形成一个大港湾,船只,遇到风向不对,停泊在港湾子间,有时一停,好几日,船工吃菜,就上岸找村民买。施口村家家都有菜园子,兴种了各类蔬菜。船工能买去村中不少莲蓬、莲藕。村中也有一些弄船人家,能装载几十吨货物的,夫妻船。他们能帮村上亲戚,把莲藕,带到合肥、巢县、芜湖等水边城市售买。
荷花塘,是美景,更是为全村人提供了荷味食材,不仅成为全村人餐桌上的美食,滋润着人们味蕾,还改变着人们的饮食方式和习惯。
奶奶把采来的嫩莲子,搭配上各种时令蔬菜,如葫子、冬瓜,味道就很特别,葫子、冬瓜香味中,就渗透了淡淡的莲子香味。而对老的莲子,奶奶会用大筛子晒干,去壳,用黑色陶罐装起来,这些宝贝,要重用。记得,有回老姑奶奶从长临河镇附近大宣村回娘家,奶奶宰杀只母鸡,又把她宝贝煨肉罐子,从碗橱里掏出,做了煨鸡莲子汤。那餐饭,老姑奶奶,脸笑成莲花一样。莲子粥,荷花油香饼,在我们村很流行。
爹爹(巢湖北岸习惯喊外公外婆为爹爹奶奶)从巢县回施口,在家小住几日。大早,鸡笼传出“咯咯咯”鸡叫声,奶奶捉只芦花公鸡,宰杀,烧水脱毛,带把剪刀,下大河,清洗干净,挂在院中屋沿下,沥水。又从荷花塘,剪了几片大荷叶。奶奶把生鸡切成块,取一个大黑钵,化点酱水、盐、白糖,配少许生姜丝,将鸡块放进钵中,约一小时,让各种佐料渗透鸡块。然后,铺上两片大荷叶,把鸡块和一把莲籽放在其中,四方包起,细麻绳扎好,放入蒸笼,大火,四十分钟左右,起锅,蒸荷包鸡,好了。接着,又炒盆青椒嫩藕片,大锅同时煮饭,蒸丝瓜。这天,大桌上,三道菜,主角蒸荷包鸡,掀开荷叶,香气扑鼻,夹块鸡肉,入口,稀烂,鸡味中带着荷叶清香,而莲子中又带有鸡肉香,这道美味,是水乡施口农家的招牌菜,配角,青椒炒藕片、酢丝瓜。
翌日,中午主菜,珍珠藕丸,藕块烧肉。奶奶另备两道菜,清蒸巢湖白丝鱼,一碗藕酢面,莲藕美食仍占主角。
施口村民家家都爱做藕粉。藕粉做起来也不复杂,人们洗干净脚盆,搁上铁刨子,再把清洗干净的藕段,在铁刨子上反复摩擦,积成一定的数量,加上水,搅拌均匀,再用白布过滤,去掉藕渣,让乳白色水分沉淀,等水分变清,倒掉清分,露出洁白的淀粉,取出,放入筛子,在太阳下,晒,几天后,用手一碰,淀粉成灰,大功告成。藕粉可是好东西,女人做月子,老人身板弱,都能用藕粉滋补。施口人家,过大年,初一早餐吃挂面,初二早上吃圆宵,初三早上吃糊粉,许多人家就是取藕粉,做成糊粉,糊粉中有肉丁、干丁、花生米、挂面段、少许香菜。当然,也有人家用山芋淀粉,或用糯米淀粉,做糊粉。
施口水乡人家生活,清新淳朴,食材不失自然,藕味食品,风味各异,村上人家,礼尚往来,依靠藕味,联络了全村人的感情。
荷花,接地气,世世代代深得咱们祖先的喜爱。历代文人,为荷花写作诗篇千万首。唐王昌龄:“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诗人将采莲女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诗中有画,情味悠然。宋杨万里:“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更是成为传唱千年的经典。许多画家,一生痴迷画荷花,张大千、*永玉都是“荷痴”。他俩都在自家院中挖了池塘,遍植荷花,张大千一生画荷千万张,*永玉仅荷花速写,就八千张。荷花超凡脱俗、临风亭立的仙骨神韵让他们享受,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品性,让他们崇敬、陶醉。
施口村庄,早几年就整体拆迁了。今年春天,我回到施口原址,原来熟悉的大埂,变成了一条黑色油路。我走到村子南头大埂上,放眼望去,七甲圩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心中五味杂陈,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正是中国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加快,吸纳了施口村大部分中青年劳力进城务工,如今,他们已和城市融为一体,变成了城市人,开始了崭新的生活。七甲圩和施口桥北的龙潭圩,及王福益自然村的秀才圩等十八联圩,已变为合肥市最大的湿地公园。七甲圩和十八联圩,已完成自已的历史使命,重回自然,回归巢湖。上千年来,我们祖先围湖造田,使原来巢湖面积由平方公里,缩小到平方公里,大大降低了蓄洪能力,每遇大水年份,沿岸人民就得全力抗洪救灾。随着巢湖流域更多农民洗脚进城,越来越多的沿湖圩田,会像十八联圩一样,变成湿地。河西施口村的圩口,早些年退耕植树,现已绿树成林,目前,施工单位正在修路,不久,一个新的森林湿地公园,会出现在合肥市民的面前。如今,巢湖综合治理的步伐正在加快,巢湖湖水,会变清,天,会变得更蓝,总有一天,绝迹几十年的野鸭子,会在冬天,成千上万只,再次飞临巢湖,如同一颗颗黑色珍珠,漂浮在湖面上。
呀,我的思绪,飘远了。眼前的七甲圩,最好能栽上满圩荷花,这是多美景色呀。
那夜,我做了一梦,梦见家乡七甲圩,变成一望无际的荷花塘。醒来,好奇怪哟,梦中的情形,竟十分清晰,我连忙坐到电脑边。
夏日,回故乡,赏荷园。踏进园内,开阔,荷田伸向远方。荷叶,大的如伞,小的也有脸盆口大,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荷花,五彩缤纷,有的被粗壮的荷杆,高高举起,有的被纤细的荷杆托起,难为情地躲闪在荷叶之中。但大部分荷花,都骄傲地仰首挺胸,笑看世界。风起,片片荷叶,顺风而动,如波浪起伏的海面,绿叶相互抚摸、拍打,嘻闹,摇头晃脑,发出,沙沙沙声响,绿色波浪一浪赶着一浪,延伸到远处。朵朵荷花,心花怒放,拼命摇晃,妙曼的身姿,点头哈腰,相互招呼,嘻嘻哈哈,随风起舞,这是难得一见的花海。
忽然,天色阴沉,雨水如注,豆大雨珠,拍打着荷园,如千*万马,飞驶而来,又呼啸远去。田田荷叶,抖擞精神,左右摇晃,接住雨水,又摇落而去,反反复复,不气馁,不服输,一直坚持。这是一种十分美妙的景象,雨水如同一道银色幕布,绵绵不绝,荷叶如一片蓝色海面,在雨帘中急速地起伏摇摆,这种奇妙的景观,只有在大面积的荷田中,才能见到。雨住,荷叶,抖去满身雨水,变得温顺起来,像一个个大姑娘一样。
荷园中央,有处亭台楼阁,周边,被荷花包围。我坐在亭中,细观,荷叶、荷花,片片荷叶,朵朵荷花,都生动、鲜活。荷杆,一头连着荷叶、荷花,一头直入淤泥之中,不见天日,在黑暗中、在污浊环境中,默默耕耘,吸收营养,通过荷杆,输送给荷叶、荷花,这是一种无私的大爱。
梦中美景,已消失,已远去。但,十八联圩,今年大片荷花塘,已成现实。我想,七甲圩,很快也会遍植荷花的。
荷花美景,供人欣赏。浓郁荷香,随人而行。荷花美食,任人品尝。莲子精神,令人神往。
荷花,与人类携手,不离不弃,一路相伴,一路前行。
施口荷花塘,永远美在施口人的心底,永远美在我的心底。
最忆是巢州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