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全国都在遭受连绵的阴雨天气,躲在家里,没有感受到半分夏日的火辣。
前些天看到了这条#圆明园古莲二代绽放#的热搜,才惊觉已经到了荷花盛放的季节。不得不说,莲在中国的文化中一直是个好东西,不然皇帝也不能在圆明园种它。
多事之年的夏天,不如就来聊一聊莲花吧。让这个中国的传统瑞物给大家添些吉祥,顺便也看看这个一直霸占语文课本半壁江山意象,到底还有什么你不了解的寓意。
莲花,
又称荷、芙蓉、芙蕖、菡萏等,
又好看,又能吃,还能拿来写诗。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只是中国人喜欢,莲花的形象可以说遍布东西方艺术及宗教领域,是最广泛常见的一种植物元素。
像一位印度诗人就用古梵文描写他的爱人:“卿眼如莲苞,手如莲花,臂如莲藕。”
古埃及人则认为莲花是太阳神和法老的象征,是创造生命的符号,并把莲花作为国花。古埃及柱顶常雕有莲花,象征上埃及,往往与象征下埃及的纸莎草相对。莲花的图案和雕刻在纺织品、壁面装饰上亦经常可见。
古埃及柱顶莲花
更不必说中国人自古爱莲,早在佛教传入之前,莲花就已经被中国人作为装饰元素运用于器物上。
陈列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的西周晚期青铜器“梁其壶”,盖顶装饰有莲花花瓣做成的镂空波形花边,这大概是中国较早的莲花装饰。
梁其壶盖顶
不过,真正意义上的莲花装饰潮流,是汉以后才开始的。
这大概与农业的发展息息相关:在汉代,荷花的栽种得以普遍化,水体美化在建造苑囿时受到重视,因此莲花覆水的景观就极为常见——那么人们将其作为广泛的装饰元素也就自然而然。
此外,中国博大精深的汉字寓意和发音,也为莲花纹样的传承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先天土壤。
莲花纹样一直以来几乎是两线并行式发展:
一是正面大朵的单瓣、复瓣、重瓣,或加以其他素材的复合图像,经过打散与重构,创造出了中国传统吉祥纹样极具特色的缠枝莲花纹、复合莲花纹、宝相花等造型结构,被广泛运用在建筑、器物表面、服装面料等相对平面的装饰中;
清明*地缠枝莲纹织银缎
中国丝绸博物馆藏
二是呈现自然态的莲花式样,像是把莲纹、满池娇、童子执莲等,在器物、首饰上作为装饰元素广泛运用。往往与鸟、鱼等元素构成池塘小景,现在已被作为中国风的典型样式被广泛运用。
魏晋莲花简练鲜明,莲瓣呈对分样式;六朝莲花造型古朴单一;隋代的石窟艺术中的莲花清雅俊逸,变化新颖;唐代莲花则对称工整、紧密饱满,体现了大唐气象,更显富丽华贵。
到了宋代,莲花也和社会风向一致,力求舒展自然,体现秀丽优雅之美;元代莲花夸张变形,样式繁多且更趋生活化;明清时期,莲花则讲究对称均衡,更注重寓意和适合表现。
大都会博物馆藏元代玉雕莲鹭帽顶
那么,
莲花到底是凭借什么样的魅力,
才能在中国装饰界长盛不衰呢?
神圣的信仰
莲花是佛教四大吉花之一,
又是八宝之一,
也是佛教九大象征之一。
它在印度佛教文化中的地位很高,可以说莲即是佛,佛即是莲,被赋予了清静祥瑞、驱浊避邪的含义。
法门寺地宫出土供奉用银莲花
在佛教文化中,莲花表示的是一种“净土”,其主要寓意表示的是“自性清净”,佛教教徒在修行过程中都是向往着佛国的一片净土,在其投胎转世的过程中都需要经过莲花才能得以实现其夙愿。
许多小伙伴见到莲花童子题材的文物,都以为是取义“连生贵子”,但其实大多是引申自佛教的莲花化生之说,全称是莲花化生童子。像我们熟悉的哪吒的传说就与之相关。
南宋金莲花童子耳环(龙游博物馆藏)
西汉末年,莲花装饰随着西域佛教文化的融入而渗透到华夏民族,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经遍及佛教艺术的建筑、造像、壁画。
唐鸳鸯莲瓣金碗
尤其唐代,莲花的装饰元素已经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其文化内涵和审美情趣也变得更加丰富。现存中国敦煌、云岗、龙门等石窟造型艺术中,均有很多以莲花为装饰的艺术作品。在器物、饰品的装饰中,也有很多含有莲花的佛教题材。
除了外来的佛教,
中国本土的道教也和莲花有不解之缘。
很多道教名山都会有莲花峰,像西岳华山干脆就是由莲华(花)山来的。而“青莲”在道教文化中也有突出的地位,后来受到佛教传入的影响,道教对于仙人也常有坐莲台的描述。
像是“上清芙蓉冠”更是道门三冠之中等级最高的发冠,《长安十二时辰》中饰演道士李必的易烊千玺所戴就是此类。
《长安十二时辰》易烊千玺造型
而莲花形的芙蓉冠本身也是冠子中的一大类,许多出土的男女莲花冠饰都有仿道家芙蓉冠的影子。
明莲花如意云头镶宝石金冠
值得一提的是,从东汉以来的人像作品来看,这种莲花样式的女冠均是在礼佛、会客等正式场合被佩戴,而未曾出现于日常生活的表现中,推测其应当具有一定的礼服意义,并不是随意佩戴的饰物。
洛阳龙门石窟北魏《文昭皇后礼佛图》中头戴莲钿宝冠的北魏皇后
爱情与家庭
在中国传统文学中,莲花是最富于情趣的创作题材,在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三首以莲起兴的诗歌,即《陈风·泽破》、《郑风·山有扶苏》、《邺风·简兮》,而这三首以莲起兴的诗均含爱情之意。
《诗经·彼泽之陂》:“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诗歌中的将荷花比作美貌的女性——莲,因其形状色泽,在上古人的意念中,是女阴的象征。
且《诗经》惯用男女对称的方式、以陆生植物、水生植物分别代称男性女性。扶苏、棒、蒲等常表男性,与莲对称,情爱意味十分突出而浓烈。
诗歌中用莲表达爱情,其实是对于女性隐喻关系的转喻运用,汉乐府采莲诗及以后许多写莲诗文中莲意象均沿袭这一隐喻关系。在女性的服饰中,莲花也被广泛地当作装饰元素使用。
另外,莲藕的“藕”与配偶的“偶”谐音,藕丝相连象征爱情缠绵。并蒂莲花相依相偎,象征着恋人相亲相爱和形影不离,故王勃在《采莲曲》中有“牵花怜并蒂,折藕爱连丝”的诗句。
清和合二仙竹节佩
再加上“荷”与“和合”谐音,民间常用木雕或年画形式的“和合二仙”来象征婚姻和合,所以,莲花符号常被赋予甜蜜爱情和美满婚姻的象征功能。
在宋元时期,这种暗含旖旎意味的池塘小景题材,被赋予了一个名字——满池娇。它往往用莲花莲叶与鸳鸯等鸟类相组合,在元代甚至成了平民百姓禁用的贵人专属。
银鎏金满池娇银脚簪局部
元鸳鸯戏莲满池娇金簪武汉博物馆藏
莲花还是生育的吉祥符号,代表多子多福及生命创造,寓意子孙繁衍、人丁兴旺。人们看到莲蓬多子,且井然有序,符合封建时代“多子多福”、“兄弟有序”的伦理观念。
它与石榴同被赋予“多子”的象征意义。又“莲”与“连”谐音,可用来表示“连生贵子”。
民国刺绣连生贵子童帽
仕途与学业
既然是说“莲”,那一定逃不过课本上的《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简直是“不背不是中国人”系列诗句的扛把子。
事实上,早在周敦颐之前,“莲”就已经和高洁品质、仕途清廉挂了钩。
这就不得不提到学生时代另一个头疼之作——《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屈原继承《诗经》的创作传统,运用比兴手法,反复借莲等香花、香草抒发他的远大理想,和举世皆浊我独清的芳洁之志。从此,莲的人格象征意义逐渐加深,至宋代发展为君子花。
一把莲金耳环
因“莲”与“廉”谐音,所以莲花也象征为官清正廉明。像是传统纹饰“把莲”,也就是以折枝莲花、莲蓬、莲叶并水草数枝用绦带系为一束的式样,多见于宋、元以来的瓷器装饰上,就寓意“清廉”。
青玉把莲笔洗
后期皇帝也常常将莲花做在青花瓷器上赐给大臣,嘱其清廉。总之,话不能直接从嘴里说出来,而是借物件隐晦地带到,可以说是很中国了。
除了长大之后做官,莲花也常与年轻学子相关联。莲花莲叶共存,是为“莲棵”,因谐音取义“连科”,也就是科举考试连续中士的意思。
其常与一只鹭鸶组合,构成的图案就叫“一路连科”。同样是谐音梗,莲花和芦苇组合,也称作“一路连科”。再加上笙,就是“一路连升”。
男性帽顶和鹭鸶补子等常见鹭鸶莲花题材,其他摆件器物更是多见,可想这是古代男性钟爱的事业型装饰题材。
莲棵也可与螃蟹组合,取螃蟹“甲”的含义,二者结合寓意“一路连科,二甲传胪”。这种取义学业有成的题材,在各类器物、装饰中都很常见,无论男用女用都有出现。可以说是莲最常见的装饰用法之一了。
有趣的是,这些在古代似乎是男性专属的事业题材,也常常被发现于女性的首饰之上。可见古人在装饰方面也并不那么注重“男女大防”。尤其是明清时期,凡是取义吉祥的题材,几乎都是广泛通用的。
清初,莲棵螃蟹累丝镶宝石金簪
总之,莲可以说是寄托了中华民族几千年来追寻真、善、美的心路历程,它的文化内涵既多元化,又相互渗透,较之其他植物纹样,莲的传承更为连绵,意味也更加丰富。
伴随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故事,这种水生花卉有了广泛深厚的社会基础,帝王将相、达官贵人、黎民百姓和佛家僧侣,都对莲花充满着憧憬与热爱,直到今天,还是国人使用最广泛的装饰元素之一。可以说是男女皆可,老少咸宜了。
高考刚刚结束不久,这次就也应景,用“一路连科”收个尾。希望广大学子都能在奔赴理想的进程中,一路坦途。
明莲棵鹭鸶纹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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