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一直没有觉出这首《西洲曲》的好,只是嫌它太长。散漫,无稽,啰嗦。
如今再读,才深深折服。真是好。每句看似无意义的话里,都是好。“单衫杏子红”,哪个少年的记忆里,没有一件杏子红的衣裳。也不一定杏子红吧,张爱玲的《爱》里,就是一件“月白的衫子”。
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就这样就完了。
反正就是一件衣裳,在记忆的暗夜里,软滑轻扬,温暖鲜亮。
还有“莲花过人头”。这种话,只有距离莲花足够近,日日徜徉坐卧其下,日日遨游攀折其中,才能说得出。不然,只是远远一看的话,最多只能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个真是旁观,远观。
还有“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极其无理。可是也只得如此。莲花才是古人的爱情花。整首《西洲曲》,都是恋歌,无言的恋歌。想象下,一个女孩,由醒到梦,从东到西,整天走来走去,做这做那,却一言不发。一言不发,心中却都是歌。就是诗里这个样子。
每一句都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