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留言说,关于栋梓沟,其实是我想多了。这个地方,真名既不叫栋梓沟,也不叫桐梓沟,实际上就叫洞子沟。为啥叫洞子沟?因为沟里面,有一个古采矿洞,仅此而已。
这个朋友还批评说,你们把“洞子”二字美化为栋梓、桐梓,是文化人吃多了没事干,瞎琢磨。
人家批评得对,因为怀着对我的家乡贵州浓浓的感情,在秦岭远村行走的时候,我总是自然不自然地,把见到的事物与童年生活的点点滴滴发生联系。这种乡愁是病,得改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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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栋梓沟,前行了三五里,但一路走来还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山民,为了与周围环境有个对比,我特意让友人G和友人Y走在前面,借用他俩的背影作为参照物。
前一篇关于栋梓沟的图文(真有这样的秦岭山村,进去需要钻一个山洞,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提到,栋梓沟所在的秦岭柞水大西沟这一带,自古就是采矿区,山里面到处都是银矿、铅矿、锌矿等,只是没想到,这里还有采石场。
道路正前方,山体上明显有采石之后留下的痕迹。从这些被采石头的剖切面可以看出来,采下来的石头都是块状、条状。栋梓沟的道路如今还是沙土路,这些石头去了哪儿?
再往前走不远,路边的石头堡坎非常齐整,难道采石场的石头,最后用来垒堡坎了?
山里生活不易,土地并不多,仅有的一点,都是伐了林木后开垦出来的。土地是生存之本,山民十分重视,每一块都捡净了石子,垒砌了堡坎,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这个堡坎下面,包谷秆倒了一地,堡坎上面,生长着*豆,豆秧油油绿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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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10时15分,如果从西小路上的罗汉肚算起,我们进沟走到这里正好花了35分钟,因为走得慢,这段路程其实才三里地远。前面,就是在栋梓沟碰到的第一户人家。
包谷垄垄那边,是一栋二层小楼。小楼虽然是水泥房子,不过门窗都很简陋,瓷砖也只在门面上贴了一点点,看来并不富裕。想想也是,这深山老林的,路都没一条,哪来富裕人家?
过了这片包谷地,前面就是入户小径。这才发现,紧挨着二层小楼的,是一栋石板做瓦的土墙老房子。老房子前面有一块菜地,扎着一圈篱笆,里面种着萝卜、白菜和茄子。
如果是二三十年前来到这样的地方,看到的大概都会是这样的老房子。山民修房建屋,都是就地取材,原材料无非就是泥巴、木材和石板。采石场的石头,最终应该用作了屋顶的石瓦。
在我的家乡贵州,小时候见过祖辈们修建的老房子,清一色的木板房,形状样式家家户户都差不多,门口的院坝铺的都是石板。如今做梦,还时常回到那情那景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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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户人家大门开着,主人不在,这个点上,也许正在屋子后面的厨房忙着吧。
这个画面很简陋,不过却很温暖。对联红艳艳的,墙体泛着暖光,屋檐下挂着五串高粱,墙上放着两个蜂箱,一个用了许多年的大簸箕,就挂在大门右侧。
再看屋檐下面,柴火堆放得整整齐齐,大门两侧一边一个小板凳,长凳子上放着鞋,箢篼和背篓里,是新摘回来的菜叶子。这个画面的温暖,更多来自于有人在此生活的气息。
主人虽然还没有走出来,但看家的土狗却一直在叫,只是这叫声有气无力,一点也不凶狠。
“你们来干啥的呀?”听到狗叫,女主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我们进来转转,沟里面是不是有个庙?”冷不丁出现在栋梓沟里面,为了降低带给他人的危险系数,于是我们开始借口问庙,庙宇与学校,村村都有,这次果然也不例外。
“有个泰山庙,就是山后面,走路一会就能到。”女主人告诉我们,热情地邀请坐下来歇歇喝杯水。
“这些笼子里面是啥?”看到院坝旁边放了许多铁笼子,我询问道。
“我喂的鸡和兔子。”女主人告诉我们。养这么多家禽家畜,看来这是一户勤劳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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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院坝,朝栋梓沟上面望过去,紧挨着这栋老房子的,还有两户人家。这两户人家的房子,近的一栋土墙上刷了白,远的一栋是新修的。从房前屋后看,这两户应该都是穷苦人家。
两户人家的主人,都是老人,此时都坐在大门口。近处的这位大爷,手里还端着一个白瓷碗,他正扒拉着里面的饭菜,吃得很香。
把目光望远一些,屋背后就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竹林青翠葱郁,旺旺的生命力与眼前暮暮的年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我们与主人闲聊的时候,路边跑过来一个半大的孩子,走路摇摇晃晃的,应该是有智力障碍。这样大的孩子,如果是正常的,肯定在学校才对。
我们对着这个孩子大声喊,想和他说两句话,没想到他却背对着我们,眼睛只顾瞧着小河沟里面,背对着我们露出一个光腚。
穷山沟,只有真正身处栋梓沟这样的秦岭南坡时,你才能体会到这深山里面,还有许许多多人,生活的最终目的还只是为了温饱,为了一口饭,为了一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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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看到的这个光腚的半大孩子让人心情沉重,没想到后面看到的场景更是让人揪心。
辞别这一户人家,我们顺着栋梓沟的沙石路继续向前。明晃晃的秋日下,道路显得煞白,土地也呈现荒芜,只有路边时而出现的老房子,略有一点点生机。
一条入户小径连着一户人家,一新一旧两栋房子就在对面。路中间有一根腰粗的大树,树下放着一个小板凳。就在这不远处,右边的院坝里,一个穿红衣的大婶正忙碌着。
“有人在家么?”这不明知故问么?其实不然,在山里寻访一户人家,到跟前之后喊一声,可以防止被那种不听话的狗突袭,如果有狗,听到叫声肯定会先叫起来。
但这一次,虽然院坝里明明坐了一个人,对方却没有回应我们,也没有狗的吠叫声。再仔细看,眼前的一切都乱糟糟的,包谷壳、撮箕、背篼、柴火,胡乱摆满了院坝。
我向前又走了几步,才终于知道原因:穿红衣的大婶和那个光腚的半大孩子一样,同样“裤”不遮体,看样子也是智力有问题!我实在不忍心拍摄下来,只留下了半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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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让人揪心的场景中退出来,路边菜地里种的三种菜,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第一种是一大片胡萝卜,嫩嫩的,看起来特别舒服。在我的家乡贵州,我们也种胡萝卜,不过吃的人并不多,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第二种是一大片莲花白,叶子肥肥厚厚的,只是还没有包在一起。这种菜,别的地方一般叫花菜,但在云南贵州一带,都被叫做莲花白。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觉得吃起来有点糙。
第三种是一大片普通萝卜,这萝卜长势不好,稀稀拉拉,大概是秦岭山里不适合萝卜生长吧。在我的家乡,土质较厚,又十分肥沃,记忆中萝卜个头都长得很大,但我们常用它来喂猪。
回到栋梓沟的主道上,抬头看天空,云淡风轻,七根电线还在继续向沟里延伸,里面还有不少人家。
作者简介
专业行走,行走秦岭十余载,边走、边拍、边写,自创“行走体”散文,网络阅读九千万,著有散文集《远村行走》,贾平凹老师、比尔·波特先生倾情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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